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，看着散落各处的酒瓶和中药罐，听着我妈均匀的鼾声，想讲食品厂白工作服
1点我和我爸的故事。

我爸是个电工，上世纪80年代末在东北重型机械厂工作，下了班跑去当时唯一的小酒吧给歌手伴奏，后来这个职业在东北被叫做“跑场”。他是个贝斯手，那时候家里就有3把贝斯，平均1把34千块，小号、长号、圆号、键盘他都会。东北结婚讲求吹拉弹唱要热烈，婚车头车前面都有1辆皮卡，皮卡上坐着摄影摄像和吹号的，周末我爸就去给人家婚礼吹号。

我妈是机械厂设计院的英文翻译，那时候的干部阶层，我姥姥家都是老师，有点书香门第的意思，所以，当时我爸妈结婚的时候，我姥姥1直不同意，觉得我爸家是工人，又穷。但我妈是个文艺青年，就是那种78年恢复高考第1批去参加考试的，念的师范大学英文系，毕业所有同学都去学校当老师，只有她去当了翻译，随着企业出国谈判，同声传译，去过法国、瑞典好多欧洲国家。她跟我说那时候有好多留在国外的机会，有个德国男孩还追过她，可她年轻时候傻呼呼，啥也不懂，不知道怎样就进了我爸的迷魂阵。

也难怪，1个摇滚青年，1个文艺女青年，不整到1起也不正常。听说当时我妈去上海出差，我爸去上海找她，俩人1起从上海坐船回东北，旅行结婚，那可是1984年啊，轮渡旅行结婚啊，你说他俩很多作。

小时候我家少有爸妈合照，两岁前都是我剃了光头举着酒瓶子喝水的独照，听说都是我爸拍的。

和我爸的唯1合影是他站在天安门广场，梳着黑直发，每根头发清晰如钢丝，茶色墨镜，粉色茄克，破洞牛崽裤，他抱着膀子，1股子90年代初摇滚青年的不羁之气。照片里34岁的我被烫了满头卷发，身高刚刚超出我爸腰，红色棉袄，黄色围巾，皱着眉头，圆咕隆咚，很不高兴。

有1次，我被我妈带去看我爸在酒吧上班，多是我当时太困了，只记得在1块黑漆漆的空地上，我爸站在那，戴着墨镜弹琴，看不清也记不起他的表情，我对他的长相1直都很模糊。

我爸有几个拜把兄弟，都是当地艺术团或文化宫上班的文艺骨干，有唱歌的、画画的，还有弄雕塑的。后来我也不知道是怎样听说我爸跟1个女歌手好过，长得挺漂亮的1个阿姨，我妈由于这事儿就不怎样和他的兄弟们来往了。

后来长大了，我妈给我发过1张她年轻时候站在镜子前涂口红的照片，昏黄的灯光下，她没看镜头，温婉、优雅、娇媚、迷人，她说，这是我和她的第1张合影，那时她怀我67个月，我在她肚子里，照片是我爸拍的。

开始记事儿以后，我就很少见我爸在家了，他基本都是天亮才回家。56点钟的东北清晨，天刚擦亮，屋子里昏暗没光。我家是南北朝向的1室1厅，我住厅，我爸妈住卧室。很多个凌晨，我都是被喝醉的我爸吵醒，他跌撞着进门，率先撞到门口墨绿色的冰箱上，再弹到对面16寸的大宇电视，再之字形折回撞到沙发，最后经过我的眼前，踉蹡着进入他俩的卧室。

我妈后来跟我讲起过，有1次我爸喝的太醉，早上回来在客厅吐的乱78糟，我那时候也就34岁，大早上自己端着塑料盆和撮子下楼撮了1大盆土，回来把他的呕吐物埋上，再撮下去，那个盆听说比我还大，那盆土可能比我还沉，我费力弄完以后，满脸满身都是土，我妈看了看我，没说话，也没管。这些事儿我自己都不记得，我妈讲起的时候，我也都是当笑话听。

印象最深入的1次我爸喝醉了，回来拿刀要杀我妈，挥着刀要捅她，我挡在我妈眼前大哭，挡着我爸，后来我爸把刀插在了木头的床头柜上，很深的1个刀印。现在想一想，那个场面还挺弄笑的，特别不真实，特别魔幻现实主义，我1个几岁的小孩，在帮我妈挡我爸的刀，哈哈哈天津金唐椰乡工作服
，真可笑。后来那天晚上我妈好像走了，反正第2天早上起来的时候，我就没见到她。那好像是他俩第1次闹离婚。

我爸查出病的时候，我已上小学了。

确诊时就是癌症，晚期。手术基本就是推动去，打开，原封不动合上，推出来，告知我妈，差不多还有半年时间，可以准备后事了。

最后1次见我爸，是在医院大楼门口。晚上的时候，院子里没甚么人。他从楼里走出来，长发剃成了寸头，全部身子也瘦成了之前的1半，佝偻着背，北京勤顺达工作服
眼白已变成了黄绿色，手上的皮也皱着，很黄，全部人变得和蔼了很多。那大概是我印象中第1次看他对我笑，他没碰我，也不记得说了甚么，我就回家了，走出去很远转头看他，他在黑私下跟我挥了挥手，也回去了。

他走的那天，是清晨，我妈半夜被电话叫走，早上回来的时候，天刚擦亮，屋子里仍然是昏暗没光，东北终年昼短夜长。我妈对被吵醒坐在床边的我轻轻的说了1句：“你爸走了。”我说：“哦。”很平静，也没哭，房间很暗，心里没甚么波涛。

出殡的前1天，我负责叠白花，1桌子1桌子的，家里的大人络绎不绝的来来走走，把屋子弄得乱78糟。我低头叠花，不想看他们，只是不能谢绝他们争先恐后的上来摸我的头。

出殡之前我1直没哭，也1直没跟我妈说话，当天，我和1堆没怎样见过的人并排跪在医院后门前的空地上，看着几个人裹着被子把我爸费劲的抬出来，1个烧红了满是纸钱的瓷盆被1个哥哥举过头顶，狠狠摔在了地上，“咔嚓”1声，盆碎的稀巴烂，大人们爆发着卖力的哭着，我妈抱着我哭了，我也随着哭了。

那种感觉很不真实，很像在演电影，周围的亲戚、我爸、我妈，那些伤心哭泣的人，好像都跟我，没甚么关系。

长大了我才知道，我妈服侍我爸临终的最后那段时间，他们早已办完了第2次离婚。

以后的10年，我没去看过我爸。

最长听到我妈在我眼前提起我爸的两句话是：“你看你那熊样儿，跟你爸1个逼样儿”和“又该给你爸交钱了，他的骨灰证又找不着了。”

18岁那年冬季，我在准备高考，我妈突然跟我说：“你爸走10年了，上大学之前，你去看看你爸吧。”我说：“哦。”以后的1天清晨，我爸的1个工友叔叔，开着1辆破旧的面包车，来我家接我和我妈，去火葬场。

车子在东北雪窖冰天的明媚阳光里开了快两个小时，路上都是下过雪化掉结下的冰，呲溜滑又颠来颠去。快要到火葬场的路上，经过了1片广阔无垠寸草未生的空地，路边搭着1间破旧的小卖部，叔叔停下车说：“下车，给你爸买点东西。”

我随着他下去，站在旁边，他在零下310多度的阳光里，拿了1盒红白盒的林海灵芝，1小瓶绿瓶白酒，吐着哈气说：“你爸就好点这个，给他带点。”我点了点头，接过了他手中的烟酒，上了车。

火葬场比我想象的简易的多，3间小楼，1个房间炼人，1个房间举行仪式，1个房间寄存骨灰。冷清，没甚么人。骨灰寄存室就像图书馆1样，1个两米高的架子上密密层层很多小格子，1人1个格子，里面放着骨灰盒，1个小塑料墓碑，墓碑上印着逝者的照片和名字。

管理员拿钥匙打开了我爸的那个格子，叔叔取出了上次他来的时候放在里面冻得坚固的白酒瓶，把新酒和烟打开，放了进去。擦了擦我爸的照片，轻声说：“世强啊，豆豆来看你啦，豆豆长大啦，要考大学啦，你不用担心啦，她挺好的啊……”

那个语气就好像是只要把尾音拉长，他就可以真的听到似的。然后，叔叔转过头对我说：“你跟你爸说说话吧，我们先出去等你啊！”

叔叔和我妈离开了，就剩我1个人仰着头看着我爸。这个严肃的有点酷的长发男人，和我发型有点像，但离我很远很远。我觉得有点为难，不知道该跟他说点甚么，就规矩的沉默的在那站着看了1会儿，就走了。

又过了10年，我29岁了。

我不是1个合格的女儿。

可能你也常常会这么反思自己，特别是在你生日的时候。

爸呀，你也走了20年了，我也没怎样去看你。

我现在过的，还算挺摇滚的，和你1样，酒在坚持喝，烟和熬夜也都没断。

虽然没学会啥乐器，但爱过很多乐手。

你在家放的那些崔健唐代郑钧黑豹，我现在也都会唱了，只是不总听了，听多了有点累。

有时候我觉得要是咱爷俩日本加藤工作服
能唠唠，你肯定会夸我特酷，告知我别怂，要跟那些傻逼死磕。不像我妈，总跟我说，不要相信男人的话，少吸烟少饮酒，别跟你似的，自己把身体都作坏了。

但我觉得其实她挺爱你的，虽然她历来没承认过，你知道的，全天下，数她最高冷了。

我常常想，我并没有学会怎样做1个合格的女儿。